【喻叶】初鸟
5.
其实临海的果酒度数并不高，但叶修的酒量实在很一般。昏昏沉沉的脑子，迷蒙的眼。音乐声一再高昂，人们的欢呼与叫嚣把气氛推向一个小高潮，像极了飞旋着冲向高空的烟花，一路高鸣后只换得绚烂的瞬间，而后便永远隐匿在黑暗里头。
黑的，白的，旋转的，都不是那么重要了。叶修只能感觉得到自己心里不舒服，疼痛便从骨缝里细细密密地钻出，缓慢蔓延至全身，连同着呼吸都变得艰难，不是炽热便是冰冷，如同行刑一般将他撕裂。倘若是不用酒精来麻痹一下这具身体，让滞留在体内的疼痛些许溢出，可不知会破碎成什么模样。
叶修又昂起头喝光了在玻璃杯里摇晃的酒液，绷紧的下巴与脖颈拉成一条线，喉结一上一下便吞咽了那酒。把杯子“咣”一下砸在桌子上，又缓缓用侧脸紧贴着桌子，空洞的眼神望向喻文州的方向。
喻文州是看得清清楚楚的。自海边那儿回来。叶修一路沉默着不说话，也许是想起了一些不快的事情。想必也是很重的事了，不然还有什么能让这个强大又从容的男人这样狼狈？
——但用“狼狈”来形容是过了。这样的人，又怎么会和这种词联系在一起呢？叶修他就应该站在最高的地方骄傲地活着，让所有向他挑战的人们都望而生却。
正当喻文州胡思乱想着，叶修到先开口了。
“...喻文州。你做你这行，初心是什么。”
律师吗？...喻文州怔了怔。呵，这人可真会问。
费劲地思索一下。大学时代是因为律师赚钱，高中时候觉得做执法的人很酷，初中只是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这个职业，那小学...
不记得了，什么都不记得了。更从前的回忆，竟然被时间冲刷得只剩某个人的只言片语。
其实这也怪不得喻文州。当越往后走，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就越多，所面临的选择一次比一次大，把自己的身家全盘赌上似乎也是稀疏平常。自以为是看惯了聚少离多，便觉得年少时候的想法是多么可笑：以为想做的事情努力了就一定能做到，以为喜欢一个人只用喜欢就好。也不知是彻底摒弃了那个无知的小毛孩，还是只是害怕想起那年夏天灼人又无畏的少年。
恐惧？不安？怎么可能啊。喻文州局促地笑了笑，没有立刻回答。
现在他所站在的位置，不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，那又怎么会感到害怕呢？但的确是想不起来了。到底是为什么才会选择了做律师，仅仅是因为很酷很赚钱？无法回忆的焦虑从心底燃起。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，初心重要吗？不重要吗？
喻文州皱起眉，刚想着怎么圆润地把话题带过，这对于一个职业律师而言易如反掌——他是真的不想再纠结为什么想不起来了。却正正对上了趴在酒吧台的叶修的眼睛。那可真不像是喝醉了酒的眼神，明亮清澈得可怕，眼睛里倒映的是他的模样，和酒吧里暧昧的灯光混合在一起呈现出糜烂的景象，可又像是透过他在看最远处的什么，等待着什么，绝不罢休。
一瞬间喻文州总算想起了早已遗失的回忆，是忽然打开了童年时候便保留下来的铁匣子，在某年某月打开时掀起的浮尘，以及涌动的期待欢欣。
“...小时候看迪迦奥特曼，觉得他打怪兽的时候很酷，那时便想成为一个正义的人。”
--当一种神秘的东西把你镇住的时候，没有人敢不服从。
“后来啊...后来我一步步走上来，看了很多改变了很多算计了很多，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把自己也算进去。如果真有这么一天，我也认了，这是命。我总试图做到不忘初心，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，反正现在也栽在自己手里了。”
--我可不希望人们漫不经心地读我的书。在讲述这些往事时，我已承受了太多悲伤。
“最近接了一单案子，是关于公司前任老板的。他的女儿就要大学出来工作了，但是一次醉驾之后撞死了人，没有目击者没有摄像头，而且尸体还被其他人动过。这是很好解决的案子，只需要把罪名全数推在移动过尸体的人身上就好了，但是对方请来的律师也是不好对付的人。”
--他认为我同他一样。可是，我却不知道如何透过盒子去看小绵羊。
“——最重要的是，我过不去心里的关。”
这是喻文州第一次同别人说起自己那些往事。可笑的，执拗的，不管不顾了。不知为什么叶修总有一种魔力，他明明没有在看你，你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路跟随你远去，永不离弃。终于抬起眼睛看向叶修，却看见了无望的漆黑粘稠在他的眼瞳里，叶修没有开口。
“那个老板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过我，可以说没有他我就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...他的女儿也很乖的，以前总是叫我哥哥。”喻文州的声音开始颤抖，但他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。“现在是该我回报是时候了。但是那个无辜的人呢？他要是入狱了，他的家庭怎么办？”
即使知道放手了那东西便再拿不回了，可喻文州真的撑不下去了。
“我该怎么办？”
一个极为陌生的温暖的怀抱。
一种叶修专属的味道。
一把抱住了在原地徘徊无助的正义的小孩。
带着果酒的气息，带着体温的呼吸，灼热的烫人的温度，透过叶修的手掌传到喻文州心里。
...掌心有光。
“握不住就把它丢了。”
“大不了从头再来。”
拥抱是最能消解饥渴的方式。
两个同样孤独的人抱在一起，碰撞的时候就生出了温度。非要把那人紧紧地搂着，骨骨相碰，便从缝隙间开出了花，再从眼底摇晃着钻出。唯有心跳才能感觉到存在。人群里发出的黏腻模糊的声音，五颜六色的光，都像是在为这场渺小的遇见做背景，空洞地欢呼雀跃。
只愿你，不负此行，勿忘初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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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晚上关灯开电脑戴墨镜的也只有我一个傻逼了吧
好困 明天还要上学呢 早点睡了